
千年的月洲,千年的桃花溪。
唐朝末年,张氏族人来此安家,世代繁衍,传承千年。来过月洲的人都说:就这么一处藏在山中的小村子,既是闽台最大农业神张圣君的诞生地,又是南宋著名爱国词人张元幹的故里,还在北宋时期出过“父子六人六进士,祖孙三代十八官”的科举传奇,让人啧啧称奇。
月洲村四周群山环列,离村子最近的是丘陵状的小山包,可以清晰地看到凤凰、狮子、老虎、巨龙、大象等形状。人说月洲村的地形貌似“虎、狮、象把口,祥龙腾飞、丹凤朝阳、文峰笔立、马港奔流”。世世代代居住在桃花溪边的人们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。一年四季,季节的更替在这里分外明晰:春分时节,插秧播种,种瓜点豆;端午过后,李果成熟,漫山李果飘香;夏至蝉噪,收割第一季的早稻,赶着播种第二季稻;秋令时分,颗粒归仓;冬至来临,修修补补,上山拾柴……春分时节在这块沙洲上是最为生气盎然的。精心饲养了一冬的耕牛(水牛)被牵出牛栏,套上犁具,在农夫的吆喝声里犁开今春的第一块土地。“放牛婆”(八哥)总是应声而来,落在牛角上或是牛背上,等着被翻出土、名叫“土妈猴”的昆虫,在它们仓皇钻回土里之前,迅速地飞起,啄食!
春分时节,从永嵩公路旁的溪口村沿着桃花溪溯流而来,到月洲村,再往里走直至通往同安镇的大山边,几十公里的路。一路上总能看到这样的情景:一块水田里,一牛一犁,一大人,一小孩,几只“放牛婆”,和谐地各自忙着,谁也不打扰谁,谁也不嫌弃谁。可现在再也难觅此情此景,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赶不上时代前进的步伐,村里的青年携家带口随着打工的洪流分散到了各个城市,村里本就不多的耕田全部种上了李树。春来时,沙洲上漫山遍野的李花开了,轰轰烈烈,洁白素净。开得最是热烈之时,整个村庄、桃花溪两岸如同裹上一件洁白素雅的白绸缎衣裳。高雅、华贵,怎一个“美”字能形容得了呢?!
村里土墙黑瓦的老屋掩映其中,偶尔夹杂着几树桃花,美如画卷,引得无数文人墨客不远万里、不辞辛劳,一路奔了这恣意烂漫的李花而来。离开家乡多年,早已在福州定居的我,每到李花开时,便是心神俱往,放下俗世,开车回到月洲,会友叙旧赏花。据有关志书记载,福建的李树栽培历史有700 多年。那月洲的李树是什么时候来此安家落户,开花结果的?它们是否沐浴过秦时的明月汉时的风?夏秋两个季节正是这块沙洲上最富有生命力最为热闹非凡的季节!村里到处都是身影,忙着收获忙着下种的身影。村子里到处都是声音,知了成群结队的嘶鸣声,鸡鸣狗吠声,放了暑假的孩子们在桃花溪里戏水的打闹声……各种声音混合着回响在桃花溪的上空,从6 月开始直到9 月。
月洲的井潭街有一排的商铺,除了打铁档、豆腐坊、裁缝店、诊所,新中国成立前还有小百货店,小酒店和客栈是西山片的人家前往嵩口镇赶集的落脚地,可见当年的繁华。
井潭街不宽,街面即是路,路面铺上鹅卵石,走的人多又历经岁月,鹅卵石被摩擦得光滑圆润,透着淡淡的黄褐色。连着铺面的走廊有跨街的瓦檐,靠溪的一边还有一排很精致的美人靠。长大后去嵩口赶集或是上学路过,总是要停下来,在美人靠上坐一坐,歇一歇。我最是喜欢在夏季的雨天里靠着美人靠,看着桃花溪水暴涨,原来温柔无比的桃花溪发飙了,浑黄的溪水夹杂着枯枝败叶打着卷,气冲冲地冲过木头的桥面向下游扬长而去……
往日的井潭街虽说没有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,却是从不寂寞:不时地有人荷着锄头戴着斗笠走过;有人骑着自行车一路摇着铃清清脆脆地穿过;有人挑着担子,满脸是汗,匆匆而过,一定是赶远路的客人……可现在井潭街却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,无处追寻,随之消失的还有村里青壮年和小孩的身影。村里只有暮年之人还守着古宅里的旧时光,感叹着光阴飞逝的无奈;守着不断改造变得越来越宽敞也越来越寂寥的乡村水泥公路;终日翘首盼望着儿孙们归来的身影,哪怕是能看到一两个陌生人也是欢喜的。
曾经的繁华已无处可寻,只有寂寥的阳光还穿梭在沙洲的村落里,伴着满山遍野的李树,花开花谢。
缺月挂疏桐,漏断人初静。谁见幽人独往来?
缥缈孤鸿影。惊起却回头,有恨无人省。
拣尽寒枝不肯栖,寂寞沙洲冷。
淡淡地,有些伤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