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花浩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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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玲

午后习惯去河边林荫道上走一走。道旁有绿柳,有白杨,有翠柏,有青松。它们高大粗壮,枝叶繁茂,组成绿色的屏障。在它们脚下的泥地里,长着许多野花野草,有的围绕树根长成一圈,宛如精美花篮;有的沿道路边缘长成一线,宛如刺绣花边;有的沿空地铺展成片,宛如碎花地毯。

我喜欢这些野花野草,它们品种繁多,怡然杂处,姿态万千。它们渺小却坚韧,平凡却耐看,常常勾留住我的脚步。我总忍不住蹲下身来凝视它们,抚摸它们,拍摄它们,并不知不觉就微笑起来。

为了多识草木,我特意下载了一个识花软件,每当发现一种新的野花野草,每当认出一种新的花草的名字,我都很高兴,像是结识了一位新朋友。我能准确叫出它们的一些名字,比如荠菜、牵牛、蒲公英、紫花地丁等,但还有一些我不确定自己认得对不对。比如飞廉、大蓟和刺儿菜,它们同属菊科,花朵长得颇为相似,都像一个个紫红色或粉紫色的小刺球,叫我难以区分。更难区分的是菊科的另一些野花,如黄鹌菜、屋根草、山柳菊、旋覆花、一年蓬、中华苦荬菜……它们花朵的形貌都比较相近,都是花瓣繁复的圆圆一小朵,颜色或黄或白,或有黄有白。

其实这么表述菊科植物的“花瓣”“花朵”是不对的。比如,蒲公英的小黄花,看起来是由很多花瓣组成的一朵,实则那“一朵”是几十上百朵花聚拢在一个花托上,每一个所谓的“花瓣”都是一朵完整的舌状花,共同组成“一朵”总的头状花序。当你看到“一朵”蒲公英花,其实看到的是一大束花。菊科花朵大多如此。

不管我认不认得出这些野花的名字,都不影响我对它们的喜爱。

这些野花大多是花也是菜,是草也是药。它们幼小时,是人们舌尖上的春天。比如蒲公英、柳蒿芽、灰灰菜,早春它们刚探头,成群结队的人便对它们展开地毯式采挖,洗净后端上餐桌。但无论人们采挖得多么仔细,采挖了一轮又一轮,过些天,它们还照常出现在河滩上、田野里、树根边,乃至出现在墙角、砖缝、台阶缺口处。仿佛它们默默分好了工,一部分为人们提供饮食和药用价值;一部分负责美学和生态价值,顽强地坚守土地,执着地点缀土地,并肩负种子传播的重任,且在季节轮转中化作春泥更护花。

它们有它们的奉献精神,它们有它们的生存智慧。

这些野花有的名字十分朴素,开出的花朵却十分美丽,如八宝、婆婆纳、酢浆草、泥胡菜、耧斗菜等,尤其耧斗菜,我初见时叹为阆苑仙葩;有的名字十分形象,花如其名,如半边莲,花瓣均偏向一侧,旋覆花,“花淡黄绿繁茂,圆而覆下”,故名旋覆;有的名字十分雅致,倩影频频出没于古老的诗文,如葶苈、卷耳、紫苏、薤白、蓬虆、商陆、紫菀、水蓼,等等。

我恰好途经了这些野花的盛放,它们让我看到了脚下生命的蓬勃,让我看到了微观世界的美好。荠菜的密集小白花比糯米粒儿还小,近看像散入草丛的小星星,远看如雾似烟。附地菜的花也只有绿豆粒儿般大小,五片卵形的浅紫或淡蓝色花瓣聚拢在鹅黄的花蕊周围,十分精致可爱。蒲公英的小绒球这里一朵那里一片,浩荡的夏风一吹,成百上千的小伞兵就飘飘扬扬出发,轻盈如梦。

在我眼里,它们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名花异卉。

对于土壤的瘠沃,气候的寒暖,环境的美丑,这些野花好似毫不在意。它们仿佛美而不自知,因而不自矜。它们仿佛没有心事,只顾专心活一回。无需任何人力帮助,只要有一点点泥土,它们就会落地生根,或一枝一朵,或一簇一丛,或铺天盖地,尽展芳华。似乎有多大面积的土地,它们就能铺绣出多么浩瀚的花海。

我喜欢给这些野花拍照。它们是蚂蚁的丛林,是甲虫的乐园,是马路的花边,是大地的刺绣。为了拍好它们,我需要蹲下来,乃至趴下来。我乐意这样做,这样才能把我的心和它们贴近,这样它们才会向我传授宁心静性的秘诀。有时我会等风来,摄录它们在风中的优美舞姿;有时我会等风停,这样才能对焦清晰。我总是很有耐心,经常忘了时间。偶尔我会等来一只蜜蜂或蝴蝶,等来一只蜻蜓或麻雀,动与静的生命在镜头里交融,让我内心的欢喜无限放大。

袁枚说: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。的确,这些野花无论身姿多么娇小,多么纤弱,它们也自信挺立;无论人类是否关注,是否欣赏,它们也愉快绽放。它们从泥土尘埃中钻出来,从枯枝败叶中钻出来,从砖缝瓦砾中钻出来,它们的精致美好与足下环境形成对比,形成反差。它们会让你觉得,大自然是多么的精彩与博大啊;它们会让你感叹,生命是多么的丰富与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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