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强祯
家乡秋垅，地处永泰西部，平均海拔600多米，山峦连绵起伏，几乎都是南北走势的山脉，气势磅礴。境内有数座海拔900多米的高峰，北面的黄螺仙山，形如田螺，峰顶尖如笔锋；西面的金名仙山，呈W形，酷似书案上的笔架，现今也有人称其为笔架山。《秋垅范阳卢氏族谱》中“地图”上，它名为金名仙山，取自“金榜题名”，寄寓族人的美好希冀。
西南部的空腹山，风光奇绝。它距离秋垅的西安村部大约4公里，山路崎岖险峻，可抵达梧桐坵演村潭头自然村，过去人来人往，如今山径人踪灭，湮没于茅草藤蔓丛中。
为了前往空腹山猎奇寻胜，我请了一位熟悉路径的乡亲带路。他携带一把芒锲刀，便于劈斩侵径的茅草、藤蔓等。我们一路摸索着艰难行进，有一段路从岩壁上经过，仅一个脚掌宽，人要侧着身，手脚并用，一步踩不实就有掉落山谷的危险。这段路，被形象地称为“老鼠穿”，意思是只有老鼠才可穿行。这约4公里的路程，我走了大约一个半小时，大汗淋漓，被草屑、枯叶、泥巴弄得蓬头垢面，但一路上兴致勃勃，当见到空腹山，更由衷地感到不虚此行。
空腹山山峰峭拔、怪石嶙峋，杂树丛生、藤萝遍布。它名副其实，山的腹部，像被猛烈的炮弹炸穿，且好像是从山脚下往上炮轰而成的。山中的洞极其陡峭，斜度估摸有七八十度，人难以下去一探究竟。我想借助洞中的几株灌木攀援而下，被乡亲劝住，因为下面是万丈深渊，只好作罢。洞口约两丈高，有两株脚脖子粗的柯树，我们紧紧抓住树干，极力探身去窥探深洞。见几只蝙蝠在洞中盘旋，我们的注意力正集中于它们身上时，忽然一块风化而掉落的石头呼啦啦往山下滚落去，听不到它最终落地的声音。这让我暗暗庆幸刚才没有贸然下到洞中，否则，很可能就像这块石头一样滚落到深不可测的渊底去，一点痕迹也没有了。
洞口上方呈马鞍状的山脊上，奇石林立，有的像太师椅，有的像巨蟒，有的像卧犬……惟妙惟肖。往北望，展现于眼前的是老鹰岩。同行的乡亲告诉我，这一岩上有老鹰窠，他过去时常到这里来砍柴，看到过老鹰在天空翱翔。我想，老鹰岩正是因此而得名的吧。老鹰岩高高耸峙，几近垂直的岩壁腰缠一条“绿带”。过去曾有猴子生活在这条“绿带”中，如今它们应该还在那里，因为少有人去打扰它们。
在老鹰岩与空腹山之间夹着一道漈，百仞瀑布飞流直下，落入潭中，轰轰作响。山脚下雾气升腾，我们仿佛置身于云海之上。
在空腹山中朝南望，大樟溪横亘于眼前。这一景象改变了我先前以为家乡跟大樟溪不沾边的错误认知。来到这里，我才发觉自己的家乡原来就在大樟溪的北岸，与大樟溪只隔了数重山而已。
走过空腹山的每一塆每一仑，在茂密的树林间，我惊奇地发现了层层叠叠的古园坪。这些用石头垒砌的园坪塍告诉我，它们曾经是我们的先民栽种番薯的地方。我仿佛看见先民在这开荒耕种的影子。此情此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：如此贫瘠的石山、陡峭的山势、险峻的小路，在此垦荒是何其的艰难！这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古番薯园，映照出的是我们卢氏先人吃苦耐劳的品质，我在惊叹之余，又甚感自豪。
沧海桑田，空腹山与一脉相连的连绵群山在岁月的更迭中沉寂下来，仿佛经历了静修，修成了凝碧翠色，修成了绮丽风景，修成了穿越时空的农耕村落“标本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