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何金寿
微幽兰之芳蔼兮,步踟蹰于山隅。
她起于上地,流经龙井、余家坪、石排场等地,终于将乐的母亲河金溪。用逶迤的脚步,丈量着二十五公里的路程,用奔腾的身体,测绘着千余米的落差,春盈而不洪,夏丰而不杂,秋落而不瘦,冬藏而不竭。她的名字叫兰花涧,她徜徉的山谷叫十字坳,她流淌的怀抱叫龙栖山。
兰花涧发源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,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毛竹,壮阔的竹林、盎然的绿意、婀娜的身姿、隐约的人家以及天籁般的涛声,无不给人以深深的震撼。兰花涧正是孕育在这片竹林之下。那从竹根下沁出的一滴滴水珠,透出地表,聚集成欢快的小山泉,又从四面八方汇合成这处山涧的源头。掬一把涧水送入口中,满腔都是翠竹的清香,余味无穷。
从上地往下走,水杉大道、古厝桥、石排场和龙潭,如同一颗颗明珠,被串在兰花涧这条柔绳上。当冬天来临时,两排百年水杉褪去绿色纱衣,换上深红的彩衣,与晚霞共耀。而历经三百多年的厝桥,却享受着一份清静。厝桥立于两峰之间,掩映在林荫之下,似乎在张望于兰花涧的源头,又在顾盼着兰花涧的终点,只有看到兰花涧扑进母亲河金溪的怀抱才放心。
兰花涧却要走一段坎坷的路,那是布满大大小小石头的石排场。春夏,兰花涧的水掀起一朵朵浪花,整个石头滩如沸水翻腾,訇然之声像惊雷炸裂,响彻空谷。萦回之间,一个十多米高的悬崖临渊而立,涧水鱼贯而下,化成一条蛟龙,那潭渊便有了一个名字:龙潭。涧水和岩壁拥抱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,涧水让峭壁有了生命,有了灵性;峭壁让涧水充满力量,充满生机。二三百米见方的龙潭,在涧水的冲击下,或白浪滔天,或绿波涌动,或涟漪微荡。
独怜幽草涧边生。兰花涧的引人之处,不仅仅在涧上的风景,更在于涧内的独特:那散发着清香的幽草——兰花!
深入兰花涧,我才发现,兰花涧竟然如此丰富,如此多彩。涧水中,蛙虫隐匿,鱼儿潜行。还能偶遇涧中隐士红腹角雉、黄腹角雉、白鹇,欣赏它们美丽的身姿。初探兰花涧时,常常被这些生灵所吸引,等识得兰花后,心中便对兰花产生执念。在没有开花的季节,那花丛长相平平,和长叶野草差不多,那么平常,那么一般。奇怪的是,当我认识它们后,却骤然觉得兰花的与众不同。宛如下凡的仙子,尽显高贵与优雅。这种丛生植物,就像一把把绿色的仙伞,落在兰花涧,身姿轻盈而从容。一片片叶子从株心向上探出,又向外伸展,修长而柔韧,呈优美的弧线自然垂下,似少女轻盈而优美的舞姿。它们有的悄悄地从草丛里冒出,诠释着“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的低调;有的从溪涧石缝间钻出,展示着“岩罅偏逢草扎根,破坚破土立乾坤”的豪情;有的潜伏在瀑布边沿,满足着“问余何意栖碧山,笑而不答心自闲”的悠然;有的附着在浅水的石头青苔上,品尝着“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。深林人不知,明月来相照”的孤傲。
在兰花涧里探寻那一串美丽的名字:蝴蝶兰、金线兰、银兰、素心春兰、寒兰、多花兰、金边寒兰、斑叶兰……蝴蝶兰抢在早春或头年末开花,此后其他兰花次第绽放,一直到冬天,寒兰闪亮登场,整条兰花涧,一年四季都被兰花点缀着。白色、紫红、深紫,淡黄……有的如同瓷器上釉,有的仿若翠玉雕琢,有的恰似红晕洇染。山风裹挟着它们的香气悠悠飘来,馥郁中带着山涧独有的清冽,似有若无、若即若离,为这清幽的山涧添了几分诗意与梦幻。
兰花以高洁的品质被古人誉为四君子之一,而兰花涧则以其深邃的胸怀孕育了数不尽的君子,水分、养分、土壤、温度,倾其所有,只为兰花绵绵无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