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万春
深秋时节，回到当年插队的沙县山村叙旧温新。乡间风景别致，过去叫山峰大队，现在叫山峰村。农舍依山势而筑，地无三尺平，出门就是台阶，头上鸡鸣狗吠，有小儿在荡秋千，笑声在秋风中打转。环村青杉翠竹，杂以野花，最醒目的还是那满山的柿子树，一挂挂，一簇簇，刚熟的果子金黄色，熟透的鲜红欲滴，就像在过节，满山挂起红灯笼。
老支书接待了众人，虽然退休了，但他仍是村里的“智多星”。老人家说，前些年搞“一村一品”，发展农村经济，种过茉莉花，养过良种奶牛，可效果一般般。最后，老一辈人带头试种乡土树种，如柿子、板栗、油茶等，经过多年努力，这些都形成拳头产品，就像柿子的颜色，一年比一年红火。
过去，柿子最出名的是北京盆柿、河北莲花柿和浙江的铜盆柿。老支书到几个山区县取经，觉得自家的柿子近似铜盆柿，个大味美，近年还引进了外地良种。我们尝了一口，果然一嘴蜜甜到了心里。
“七月石榴，八月梨，九月柿子红了皮”。我知道，柿为柿科柿属乔木植物，我国有六七十个品种。据《八闽通志》记载，福建主要有花柿、卵柿、乌柿、朱柿等，闽北和古田的品种较多。闽台一家，台湾嘉义县番路乡500公顷柿子林，是100多年前从福建引进的，越做越强，被称为“红柿之乡”。为打造柿子产业文化，乡人举办隆重仪式，立一株年逾百龄的“柿子王”为“代言人”，设计了吉祥物，大开满“柿”全席，一时风生水起……
家乡风俗，柿子讨人喜，中秋上供、老人祝寿不可或缺。“柿”与“事”谐音，柿子和橘子摆一起，表示“万事大吉”；而荔枝与柿子并列，寓意“利市”。加上柿子营养多样，糖分、蛋白质、胡萝卜素等比一般水果高一两倍，还含有丰富的瓜氨酸，无论果、叶、根，甚至柿饼上的白霜都有药效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上记了一笔，“柿乃脾、肺、血分之果也”，是慢性支气管炎、高血压、动脉硬化的天然保健品。还有，地方志介绍，清末几次灾年，五谷歉收，这里的老百姓纷纷以柿饼代粮度荒。至今城南一带农村，柿子饼做得特别好——“岁月失语，惟物能言”。
我比较喜欢柿子，不仅水分多、软甜爽口，还润喉止咳呢。我在山村五年，教了整整五年书，案头应季柿子也陪了我五个春秋。宋田园诗人范成大有诗“清霜染柿叶，荒园有佳趣”；擅长山水的杨万里也唱道“冻乾千颗蜜，尚带一林霜”，我有体会。白居易、陆游、杨慎、袁宏道等文人都写咏柿诗词，各有情趣。
不过，我最喜欢的还是张舜民的这首：“屈曲清溪十里长，净涵天影与秋光。此行却在樊川尾，稻熟鱼肥柿子黄。”一川碧水，将眼前成熟的柿子和稻香、鱼肥并列，抒发了丰年喜悦。我联想到插队的这个村，改革开放，山好水好。但愿它越来越好，就像十月的柿子——红透了。
